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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冬天,我們參觀過南庄大坪古道的月球石後,驅車至位於半山腰的一家旅店晚餐。此時已是黃昏,我們用餐的亭外霧茫茫的,除了身後的旅店什麼也看不見。等到餐後咖啡遞上來時,亭外大霧似已不耐久候,如流水般侵階踏梯而上,轉瞬即掩捲進亭,飄蕩在眾人杯盞與衣袖領髮之間,連眼前左右鄰座也為霧所侵襲,開始不真實起來,稍遠幾位,竟只聽得舉杯互碰之聲。 大霧如潮水般快速退去,退出亭退出草坡退出稍遠的灌木叢,退成一片漆黑的夜色,其後雲霧快速波波下降,旋踵間退成一大片淒迷的、向天邊波動而去的雲海,直到雲海為遠遠的、突地升起之一排名為仙山的魆黑山屏所擋。眾人在這魆黑的雲海與仙山前靜默緩步了一小時,除了眼睛,沒有一個鏡頭可拍下那場景。 只有一人回來寫下了詩: 夜色拉下了黑幕,晚景已添上了可愛的睡衣,輕輕地蓋在山的身上,山已露出,頭頂正在呼吸,如同海洋一樣,不知有多少深度,缺少了船隻的來往,一個老人獨自坐在山的對面,來看山──霧──的變化。 此詩除了一個標點,每個字皆吳保根大哥所寫,且是他生平第一首詩。 他是一個老芋仔,十二歲被抓伕來台,當兵四十二年,沒上過一天學,跟我習詩時錯別字多、文句不通。此詩是他在同儕潛移默化三、四年後之所得,此後他寫下了無數的詩。他為「每個人心中皆潛藏著一位詩人」,作了最佳見證。 那一年,是2005年12月,他剛滿七十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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